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行持律儀
行持律儀
自依止
人天乘的增上心
出離心
大悲心
法依止
制訂律戒
強制授戒
佛教戒律
授戒與戒體
功德多少
開遮持犯
懺悔改過
小結
在正講「如何行持戒律」之前,我們得先處理一個問題:即「律是為誰行持的?」

以在神教裡,皆認為:戒是為神行持的。因既大眾皆是神的子民,故神規定他守的戒,他必奉行到底,如此才得神的恩賞而吉祥安樂或上天堂。反之,若違背神的戒律;神必處罰他,或天災人禍,或下地獄,這皆是神教的觀念。然而在佛教裡,戒又當為誰守的呢?

一.非為佛守:在佛教裡,佛陀即使能為眾生制戒,卻不可能違越因果的法則,而另行賞罰。故在佛教徒的觀念裡,便不當有為求佛的恩典而守戒律的心態。

二.非為他守:有人乃為既大眾皆已知僧眾或佛教徒,當守某些戒律;於是不得不跟隨附和而守戒律,此乃為他人而守的。然一正知見的僧眾與信徒,也不當為他人故而守戒。

以戒如是為佛守,或為他人故守,則是外加的;而既是外加的,則難免有束縛而不自在的感覺。於是以此而行持戒律,或不能長久。

三.自依止.法依止.莫餘依止:故行持律儀者,乃當如《大智度論》上所說的:自依止.法依止.莫餘依止。以下乃詳細說明:何謂自依止與法依止?
自者,即自己所欲達成的目標。故自依止者,乃為有助於達成自己的目標而行持律儀。因為就一般人而言,行為乃依動機而有;而動機者,又不外乎所欲達成的目標爾。

當然這目標,必須是透過自己的理性和意願而去選擇的。所以每個人當可有其各自的目標。然就學佛而言,這些目標卻可歸納為:1.人天乘的增上心;2.原始佛教的出離心;3.後起大乘的慈悲心;4.三乘所共的菩提心。

各位可注意到,我乃將菩提心,歸之於三乘所共有,而非大乘所獨有。因為即以原始佛教的出離心而言,若未能覺悟得諸法實相;則雖欲出離,也是不可得的。故出離者,從出世間無明啟始。至於人天乘的增上心與菩提心的關係,將於「法依止」中,更詳細說明。
對一般人而言,他們的生命目標,乃不出:

一.貪生怕死:活著,就是希望繼續活下去。甚至不只活得更長壽,並且活得更健康。於是為了達成健康長壽的目標,我們必須遵守很多戒律。然這戒律,未必是佛教的戒律;而是許多醫護人員所諄諄告誡的養生之道。譬如飲食當如何調理?什麼是悅性食物?什麼是惰性食物?甚至那些食物有毒?當如何運動?或定期健康檢查等。

雖然中國醫學有中國的系統,印度醫學有印度的架構,西洋醫學有西洋的說詞;但總歸一種事實,就是如你真欲得到健康長壽,必遵行某種對應的行為模式。而這些行為模式,即是戒律也。當然如果你活得不耐煩了,對這些為貪生怕死.健康長壽而訂的戒法,便可棄之不顧了。因為沒有目標,即無律法可言。

何以對這些林林總總的行為模式,我們反不以為它是戒律或束縛呢?因為任何一個人從來都是貪生怕死的,所以對這些告誡,反是求之不得也。或者,如有人不遵守,那也純是他個人的事;而犯不得「引起公憤」,故必繩之以刑。所以愈自發心守的戒,即愈守的嚴謹,也愈不以為束縛。

二.避苦趨樂:人,其次的目標為避苦趨樂也。比如說現在是夏天,天氣較炎熱;故人乃發明電風扇或冷氣機。於是為製造及銷售電風扇與冷氣機,又演伸出很多行為模式。而這些行為模式,何嘗不是另一種戒律呢?

三.好逸惡勞:我師父常說:我懶!然而一切科技的發明,不都是人們求懶的結果嗎?比如若不好逸惡勞,則用走路的,不就夠好了嗎,何必發明汽車呢?然而人不只發明汽車.飛機,同時也訂立了很多交通規則要大家來遵守。於是為了達成好逸惡勞的目標,大眾的戒律又增衍了許多。

四.愛聚恨別:其次,人們又都是愛聚恨別的。且愛恨的對象,還不限於人。比如對古董的收藏,對古蹟的維護;其實還牽涉到很多專業的知識和技術。所以因於愛聚恨別的需求,人們又不得不付出昂貴的代價與精神。

從上所說,即使是不學佛的人,也必守上百千條以上的戒律。我們不要天真地以為:現在是民主時代了,還談什麼戒律?事實上,立法院不天天都在制戒嗎?又是勞基法,又是健保法,又是智慧財產權法。雖曰民主時代,但我們所必遵守的戒律,卻只有增無減呢?

再即以各位眼前所見,我之啟用電腦。電腦如何開機.關機?如何開啟檔案.儲存檔案?如何下指令.做動作?不也都有一套繁複的模式嗎?你如果犯戒,輕則無記失效,重則當機損毀。所以事實上,我們還必須為操作電腦而學新的戒法呢?

或者你說:大不了不用電腦而已!當然你可有自己的選擇方式。但是不用它,即不能享用其所能帶來的便利。有些人為工作的需要,還不得不學呢?所以即使只為存活於現世間,我們得守的戒便已太多太多了。
其次,為了達成出離世間的目的,乃又須另一種行為模式。對有助於了脫生死.絕斷煩惱的事項,我們得儘力去行持;反之,對有礙於了脫生死.絕斷煩惱的事項,我們得儘力去避免。

前貪生怕死或避苦趨樂的目標,乃世間人所一向遵行的行為模式;所以由之而有的戒法,也是凡俗人較耳悉能詳的。然對如何了脫生死.絕斷煩惱,卻非世間人所能知得。於是為達成這樣的目標,便只能借助於有經驗的指導者。

所以佛陀之所以制戒,其實是應眾生的需要,甚至是應眾生的請求而制的。因此我才說:守戒,乃非為佛而守;而是為自己的需要而守的。

故為達成出離三界的目的,而應遵守的行為模式,即是聲聞律也。所以廣義的戒,其何止二百五十條呢?聞思修.戒定慧,從聽聞正法.如理思惟,到進一步的修定參禪證悟,皆是廣義的聲聞律也。

甚至以宗派的傳承而言,即使同為了脫生死.絕斷煩惱的目標;然各宗各派教授的方法和次第,又不儘相同。於是乎,各宗派乃又有其所當遵行的戒法。
同理,於大乘佛教中,乃強調以大悲心為導向,而完成自覺覺他的目標。於是乎,為達成這樣的目的,乃又有六度.四攝.四弘誓願等行為模式。所以因於目標的差異,大乘戒法又不同於人天乘與聲聞乘的戒法矣!

以上所說,其實重點只在:戒乃為目標而守的。而目標者,更可各有各的選擇。所以守戒,追根究底,還是為自己守的。而非如外教所說:因是神的子民故,不得不奉行神所「規定」的戒法;否則,將遭受神的譴責。
其次,法依止者,我乃稱之為「三乘所共的菩提心」。以前既曰「自依止」乃目標也;然即使有了目標,卻仍待「有所作為」才能完成哩!譬如欲建築一棟高樓,目標雖已有,卻仍須工程師的指導,以便從打地基起而一層層往上延伸。之所以須工程師的督導者,因這其中牽涉到太多專業的建築技術也。

所以就欲達成的目標,而稱之為果。然果者,乃從因緣中來。故從果而探究該因緣,即是法依止也。簡單講,能覺悟得「從因到果」的關係,即是法依止也。以該從何因著手?該配合何緣方便?才能完成果位!都必從覺悟中才能了知。

而因果的關係者,乃本來如此也。有佛覺悟.無佛痴迷,其皆昭昭具存。故經典上曰:法住法位.法爾如是。故即使是佛,也不能改變其因果關係。佛只是將其本來關係,覺悟出來而用以教化眾生爾。所以對於因果,我們只能從了知後,順其道而行,故曰「依止」也。

由是人天乘者,有人天乘的因果;聲聞乘者,有聲聞乘的因果;菩薩乘者,有菩薩乘的因果。以因果關係,乃都必從覺悟才了得。故曰:菩提心,乃三乘所共也。

因如詳細論究,其又可分「止持與作持」。作持,即當作者,則去奉行;止持,乃不當作者,絕不誤犯。譬如養生之道,既有能滋補的方藥,也有當禁忌的雜毒。

所以廣義的菩提心,乃指覺悟一切世.出世間的因果關係。這有的較淺顯易了,也有的較深細難明。譬如前所謂:從法相.法則.法理到法性的架構。由是一切科技的進步,文明之發展,皆是在菩提心的運作下,才得以完成的。

當然佛法的菩提心,乃偏指對出世因果和較高層次如法性等的覺悟。所以從依止於因果的法理與細則,而去抉擇所當為或不當為的行為模式,即是法依止也!
以上不管從自依止與法依止的觀點來說,持戒皆是自己意願的。甚至該持什麼戒,還得靠自己去模索.去參研。因為既目標是自己抉擇的,故相對的該運用什麼行為模式,也就應運而生!

然眾生即使各有其業,但若大體的目標是相同的;則可以互相交換心得,甚至可參考前人的經驗。比如如何才能健康長壽?如何才能事半功倍?世間的知識.技術,皆由此而繁衍也。即使如出世解脫的道方,亦由學習過來人的經驗而確認的。所以持戒,終究是以個人的意願和抉擇為根本心要的。

於是乎,既因有人想學,也因有人意願教,故漸形成具規模.形式的教授課程。甚至有些更笨的人,即使也有目標在,卻不知從何著手;故有智慧的人,或心存慈悲的人,以不忍眾生苦故,自動為之訂立種種程序與方法。於是乎,在世間中,便流傳有種種現成的戒;但其本質上,當只是建議而非強制也。

以上我乃從「法」的本質,而來說戒。因為若不明於法,而強制守戒,則有壓抑.固執.反彈等缺失。而若明於法,則於取捨間,便能有更大的把握也。
從前面講到現在,我都從「個人的意願」而來談戒。但於世.出世間中,還有不少是強制授的戒─不守還不行。這從何而有的呢?以下且繼續申述:

在世間中,若目標相同者,常互相凝聚而形成一團體。比如好登山者,乃組織成登山社。好音樂者,乃結合成愛樂社。好禪坐者,乃凝聚成禪坐會。若團體既成形已,乃必訂有「公約」;而此公約,即是這團體的每份子當守的戒律。

因為「公約」,或有助於原本目標的達成,或為彼此溝通的方便,甚至以此形為團體的標識。故既是公約,則有強制性也。比如此僧伽共修營,便是一臨時性的團體,這團體當有祂所欲完成的目標。於是這團體的每一份子,就得遵守祂的公約。比如課程的安排,即為有助於目標的達成。比如作息的規定,則為溝通的方便。甚至清晨的課誦,也可說是佛教團體的標幟之一吧!

所以對是否參加此一團體,你可憑意願決定,參加或不參加?但一旦參加後,即必得遵守此團的公約。於是持戒,就從意願出發而形成強制性的授戒.守戒。

當然戒條的訂立,還是由全體團員共同的意願而確定的。或者雖前人已訂了,但由通過團員的意願而加以修訂。然不管如何,對個人而言,總有強制性的。
於是乎,我們且從自發性守戒與強制性授戒的觀點,來看佛教的戒律。佛教本為出世解脫的目標,尤其更因嚮往釋迦牟尼佛的教法而共凝聚成的團體。

所以既因對佛陀的崇仰而有自發性的守戒,也因已形成僧團故,而有強制性的授戒。(對居士而言,因團體的組織形態還不完整,故還以自發性的守戒為主。由是守不守五戒?視個人的發心而異!甚至如以因緣不具足,或擇守其中四戒.三戒,亦可隨個人而調整。)

然在同一終極目標下,中期與近期的策略,還未必相同。比如佛教,即使皆以出世解脫為根本目的;但在近期目標裡,禪宗乃以即生開悟為主要素求,而淨土宗卻以往生淨土為進階。所以因於中期.近期策略的差異,故所當守的戒便有幾許的不同。比如淨土宗者,當日誦佛號多少聲?或持淨土三經多少部?而禪宗者,乃以修定參禪為主要功課。所以戒,其實還非單純地比丘二百五十戒爾。這在以下的「開遮持犯」中,將有更詳細的解析。

所以佛教的戒律者,乃為達成解脫目標而必須依從的因果關係。故對意願求解脫者而言,行持律儀終究是解脫因,而非束縛緣。故當發自由衷的意願而盡力去行持也。
或問:既持戒是意願與智慧的結合,那我想行持就去行持,則豈有授戒儀式的必要嗎?

答云:以經由授戒儀式的過程,而能納入「戒體」,故能增加防非制過的定力。

如世間人要作的事,或只內心思惟欲作,或經向眾誓願必作,其間動力的大小,真有天淵之別。若只內心思惟欲作,則隨時反悔或放棄,都較無所謂。反之,已作過向眾誓願的儀式;則自形成非做不可的鞭策力,故有助於其精進邁力。同理,授戒亦然,以經由授戒的儀式故,而自形成非守不可的內驅力,故能增加其防非制過的定力。

古來或謂「戒體」,乃從「戒師」或「得戒和尚」世世傳承而延續下來。因此很多「戒子」,乃刻意選擇「得戒和尚」;為冀望能從那裡薰習得較清淨的戒體。然我乃認為:戒體,如以唯識學來看,則是內薰之善根種子也。故知見的正確.意願的虔誠與道心的堅固,才是形成清淨戒體中更重要的因素。否則,如單把戒體當作外來者,而不知用道心來護持它.培養它。則即使一時得之,也終必不能保固。
下面我們再來檢討功德的問題:如前既云,持戒乃發自個人的意願,則何必斤斤計較於功德呢?以功德說到後來,竟好似為他人作功而得到的酬勞一般;誦一部經有多少功德,念一聲佛有多少功德。功德多,佛菩薩賜給我幸福安樂;反之,功德少,則不得菩薩諸天的謢持庇佑。這些我皆認為是舊有神教之遺毒爾。所以能直依法持行,而不談功德最好,以免更遭誤解。

其次,若不免必檢點功德者。吾固曰:所謂功德者,即達成預定之目標爾。以功德,乃從作功之所得。譬如為健康故而勤加運動,爾後果然得健康已,則曰:作運動,有功德爾。同理,若以投資股票,而欲賺錢;後果然由之而賺進很多錢財,則曰:投資股票,有大功德也。簡單講,何謂功德?乃從因到果而已。所作是因,所得是果;若果遂所冀,則有功德也。

於是從此觀點而來檢討佛教功德之所在。以佛法修行的終極目標,乃不外乎完成解脫爾。因此能直接順遂解脫者,功德最大。其次,有助於解脫道之完成者,功德次之。因此開悟證果的功德最大,以彼能直接順遂解脫也。而聞思,持戒,修定等,功德次之也。

所以我說的功德,是非常現實肯切的;既自己能親身體驗之,而旁觀者,亦能從彼身心的提昇淨化,而見其端倪。此功德非如某些人,直把它當成口說無憑的空頭支票,可以開口也功德無量,閉口也功德無量,而毫不必有兌現之顧慮─不是老早告示你「無量」了嗎?你為什麼還放不下呢?

於是持戒能有什麼功德?也就不言而喻了。然而持戒能否有助於解脫,這不當只是學佛的理論而已,並且是現實生活中最切身的體驗。有些人以不明戒法的開遮持犯故,雖儘心於持戒,卻是生活得壓抑.拘謹而不自在,那持戒的功德便可堪疑了。

以上所說,既持戒的功德如此。反之,有礙於目標的完成者,乃罪過也。譬如欲以投資股票,而大賺其錢;而後竟血本無回。則曰:投資股票,有大罪過也。或以誤食毒物,而殞命喪生;則其對欲長壽健康而言,乃是不可彌補之最重過也。

以上功德罪過既如此判定,至於大小輕重亦如此權衡。就不必再煩我聒噪了。
儘管大家皆知戒相者,應隨緣制宜。但如何才能如法制宜呢?恐未必得其善巧,故以下再論戒之「開遮持犯」等。

何以律能開緣?若以「法依止」的因果關係而言,殆無可變動者。然即使學佛的終極目標雖宜相同,但近期的目標,則將因宗派.因個人的抉擇而有差異。由是因近期目標的「自依止」故,在持戒的細目上,便將自呈現其差異。由是而言,律之「開遮持犯」者,且不必儘依律典所載和祖師所示。然當確切掌握者,乃目標與因果間的對應關係。否則離卻因果的大原則,而擅開方便,必將南轅北轍而已!

其次,於近期中未必只容許一個目標。或同一目標下,未必只適用一種方法。於是目標與目標間,方法與方法間,或相輔相成,或相斥相違。故須善巧斟酌,以儘其利也。

比如世間人,既希望身體健康,又圖謀事業擴展。然如以圖謀事業擴展而操勞過度,反將妨害身體的健康。於是在事業擴展與身體健康中,便得善巧拿捏,以得其宜。

至於戒之「開遮持犯」,我且以律典之事例作說明:本來在原始佛教中乃有「日中一食」的戒。爾後因印度遭受饑荒,故很多修行者即使辛苦托缽,卻未必化得足夠的食物。故如再嚴持「日中一食」戒,便將饑餓得更嚴重。於是佛陀權衡眾緣,乃宣佈開通此戒,可食後更食。但等饑荒的年代過後,又宣佈收回成命,續守此戒。

這也就是彼在兩個目標間作權衡:一者、守「日中一食」戒,而避免對食慾之貪。二者、為成道故,應受此食,以資色身。以在安平歲月,資養色身,本不成問題故,乃以避免對食慾之貪為守戒重點。而在饑荒之際,連飲食的來源都成問題,便不復有貪食的顧慮,故改以色身的滋養為修道之基礎。

又如中國淨土宗初祖盧山慧遠大師,乃以三十年安道於山中,不過虎溪而聞名古今。而《華嚴經》中善財童子,卻以四方參訪諸善知識而照耀遐邇。他們兩人間,一個以禁足一隅,一個乃參訪諸方;那到底是誰守戒,誰犯戒呢?其實也只是僅就各人的現前目標而自努力罷了。

所以戒之「開遮持犯」,乃必一方面清楚自己的現前目標.中期目標與終極目標為何?一方面又覺了諸法從因到果的定則。然後才能權衡諸般,善巧統合,而得其宜。這可不是「硜硜然,小人哉」就可得其勝解的。當然更不是那些暴虎馮河.想改就改者,所能窺其一二也。
在行持戒律的過程中,因「凡非聖賢,孰能無過」。故從過失而有「懺悔」法門。然而在此我要強調的是「罪從心生,唯從心滅」。懺悔不當只是個如法奉行的儀式而已,更不當是迫於形勢而不得不委曲將就的樣板而已。

所謂「罪從心生,唯從心滅」者,乃為一切行為的缺失,皆源於觀念的無明,或心態之偏端。故欲改正其行為者,亦唯有從觀念與心態的提昇淨化去著手。否則如「斬草不除根,春風吹又生」。又如源之不塞,而光用築堤的方法,必將有崩潰的一天。故真正的懺悔,乃必通過「覺悟」的轉捩點,才能完成。因此大悟徹底,才是最究竟圓滿的懺悔法門。

前既云:戒的行持,不外乎依止自的目標與依止法的因果關係。同樣,懺悔法門亦不外乎此也。以真懺悔者,但為能覺悟到「目標的錯」或「方法的過」也!譬如有人儘其一生,以賺錢為目的,而不惜斨害身體,甚至為非作歹。直到有一天,他終於明了,賺錢頂多是手段而不是最後的目的。心無罣礙,應才是最後的目的。故以賺錢為終極目標者,即目標的錯。而不知欲「心無罣礙」者,乃有其它更簡捷殊勝的方便法門,則是方法的過也。

或如有人雖知學佛參禪,乃為求得「心安」而已!於是苦心鑽研經教,經年參訪諸方,而心竟仍不得安。於是更日夜繼夜,捫心自省。終能蟠然回首:以有求故,心終不安。即使只是「求心安」而已,終究還是求啊!於是狂心頓歇,萬里晴空。

以上從覺悟「目標的錯與方法的過」而心滅懺悔者,乃是偏向於「自發性的守戒」。然若於一團體中,除「自發性的守戒」外,還有「強制性的授戒」。故若犯過,除自覺己非外,還得公開「對大眾發露懺悔」。然以「對大眾發露懺悔」的作法,一般的律典所說較周詳,故在此不再複述。

或問:大乘法門中的拜懺,竟有何意義?

答云:本為方便順著經典.懺本的法義而如理思惟,檢點自心;而非徒為形式的拜誦而已。否則只如鸚鵡似地裝腔作調,竟有何意義?甚至花錢請他人拜懺,皆是道聽塗說的惡作而已!
總之,我認為行持律儀,乃必須先明白法理,而後才能順著法理去析辨戒相。從析辨戒相而薰納戒體,從薰納戒體而如法奉行。而待如法奉行之後,才能漸成其「德」,即完成解脫道也。因此從戒法.戒相.戒體.戒行和戒德,乃能一以貫之,密合無間。至於開遮持犯.懺悔改過者,亦皆同此理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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