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溈山戀夢     87. 2. 8
溈山戀夢
慧寂之智
香嚴之智
世間如夢
無我迷離
動心起念者誰?
別業與共業
學佛修行
一日捕魚,三天曬網
對治
撥冷水─修不淨或無常觀
點茶來─依聖賢之言,而作理性之判斷
同參道友
總結
今天且從溈山禪師的公案,來申論行者的發心。
師睡次,仰山問訊,師便回面向壁。仰曰:「和尚何得如此!」師起曰:「我適來得一夢,你試為我原看。」仰取一盆水,與師洗面。少頃,香嚴亦來問訊。師曰:「我適來得一夢,寂子為我原了,汝更與我原看。」嚴乃點一碗茶來。師曰:「二子見解,過於鶖子。」
溈山禪師,有一天竟未到大殿裡去領眾作功課。大家覺得奇怪,老和尚一向不是這個樣子,是否因新春期間訪客太多,他老人家操勞過度。或為感冒流行,被波及到了。以大家很關心故,就推舉大師兄仰山慧寂代表去問候老人家,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?

慧寂稟承眾意,來到方丈寮後,卻見老和尚仍溺於床上睡覺。慧寂且先向和尚問訊道好。結果老人家一看到仰山來了,竟把身體轉向牆壁去也。

仰曰:『和尚何得如此?』禪宗師徒,有話直說:「老和尚你今天怎麼搞的?日上三竿,還睏溺床上,就已夠莫明其妙的了;我來看你,竟還用背頂我?」既然仰山這麼咄咄逼人,老和尚只好起身告曰:「嘿!告訴你,我昨天晚上做了一個夢,我先把夢境描述給你聽後,你再幫我解析一下,看這夢竟有何徵兆?」

結果溈山剛要啟口,慧寂竟搶著說:「師父別急,我且先去提一盆水給你洗臉!」溈山洗完臉後,慧寂是否就跑掉了,公案並沒有講得很清楚。

『少頃,香嚴亦來問訊。』大家推派仰山去問訊,結果等了老久,也沒等到什麼消息。於是香嚴於心不安,便自個過來問訊。老人家一看,又來個香嚴。便也忙著問:「香嚴!香嚴!我剛剛做了一個夢,你師兄慧寂,已幫我解夢了。但我還想再聽聽,你的意見?」老禪師正忙著述說他的夢境,香嚴卻只轉身為倒一杯茶來。

於是老禪師,總評道:「兩子見解,過於鶖子。」這兩個弟子的見地,乃可比得過鶖子。鶖子是誰呢?就是佛陀座下,號稱智慧第一的舍利弗。
公案到此結束,下面是我的解釋。何以慧寂只為老和尚提水洗臉,老和尚便誇讚他有智慧呢?其實慧寂這盆水,不只是為讓他洗臉而已!更且是為潑冷水、洗腦袋─你少渾了,已日上三竿,竟還夢話連連,顛目倒四。

常謂:至人無夢。既參禪見性,就不可能再作夢。即使一時正念閃失,業識現行而作起夢來;則既夢醒之後,便當很快回到現實。而你這個老糊塗,不只噩夢不醒,還乞請別人為你解夢!真是一棒打殺給狗吃算了!所以慧寂禪師的用意,很明確:你且為自己潑些冷水吧!看能不能早點潑雲見日,以還我本來面目。故慧寂之智者,即為還留戀夢境的人,直潑冷水。
下面香嚴的『點一碗茶來』,又是什麼智慧呢?我們知道世間的茶,有清腦醒目的功效。所以很多人為了熬夜趕工,就以喝茶提神。所以香嚴的意思,也是:你老人家是真糊塗,還是假糊塗呢?好,沒關係!我且幫你倒一杯茶吧。茶既喝過後,就一切清醒矣!

其實溈山禪師真有這麼糊塗嗎?當然不會!但在禪宗裡的師徒關係,便經常是這個樣子:有時候,師父趁其不意,出題考徒弟。有時候卻是徒弟弄巧,出題考師父。這樣考來考去,然後能見到彼此於見地、修持的優勝缺失處,故於法上共所增益。

而這次,溈山禪師利用夢境,來考驗徒眾。結果兩個,都出格過關。所以老和尚乃謂然歎曰:二子見解,過於鶖子。以上是乃就公案的解釋。
下面是對公案的發揮。首先講世間如夢,我們都知道:夢境最大的特徵,就是無常幻化。夢境可前一下子在台灣,後一轉念到美國;既在時間上不必連續,也在空間上突起突落。在境相不斷地變化間,似乎沒有一定的軌則。

而夢境更明顯的特徵,便是當你醒過來之後,就什麼都消失了。剛才還夢見黃金一百兩,現卻是兩手空空也。夢見吃了一桌滿漢全席,醒來肚子還正餓哩!所以夢境給人的印象,便是無常幻化、虛妄不實而已!

其實世間的事也是如此,不管是快樂的事或苦惱的事,在境界當下好像非常真實。但等時過境遷後,又覺得虛迷彷忽。或如功名利碌,即使曾一時得之;可是世事無常,不久便得而復失矣!對世間的無常幻化,古人有詩曰:來如朝霧不多時,去如春夢無覓處。所以從無常幻化的世相裡,我們最能感覺到世間如夢。我想這一點,各位應已蠻清楚的。
其次無常,本為無我也。一個人那時候會作夢,是無法預測的。尤其更沒辦法預設今晚將作什麼夢?所以很多人即使口口念念「夢中相會」,結果卻只各作各的夢而已!所以對於夢境,我們乃更可感受到何謂「無我」!在白天時,我們自以為可以作主:在何時,當作什麼事。可是晚上作夢即不然,是誰在牽引夢境的起伏呢?不知道,至少不是我!

事實上,世間也是如此。我們不是常嘆:不如意事,常八九嗎?所謂「不如意事」,未必便是苦事.壞事。有時候竟是喜從天降也。「他鄉遇故知」為什麼特別開心呢?正乃不如意事而已!所以又有謂「人算不如天算」。因此從世間不如意事常八九的感受中,我們更能體會「何以謂無我?」
於是既相是無常幻化,也性為無我迷離。那麼作夢的人又是誰呢?或者在無常幻化中,生死輪迴的又是誰呢?古來禪宗,常要行者參話頭:參『念佛者是誰?』,參『拖死屍者是誰?』,參『何為明上座本來面目?』我倒建議你,直接參『作夢者是誰?』或『動心起念者是誰?』不是更直接相應嗎?因為不管起的是什麼妄想雜念?或竟是何等疑情?豈不都從「動心起念」中去顯現的。所以直參『動心起念者是誰?』當比參其他話頭,更直接了當。

但對我而言,我倒常尋思於『作意者誰?』作意是謂能主導。雖佛法上都講「諸法無我」,可是我們卻明明感覺到有一個我。比如現正講話者是誰呢?不是我!難道是別人嗎?或者風吹來,感覺到冷的是誰呢?不是我,又是誰呢?所以在正動心起念時,都覺得還有一個「我」。那這個「我」,又到底是誰呢?

對這個問題,我想了又想,參了又參,最後才慢慢體會到:其實根本沒有一個動心起念者,一切念起念落,皆只是前識牽引後識而已!比如現看到一個披頭散髮的人,就覺得他應不是什麼好人;因為我們過去的印象中,披頭散髮者應不是很正經的人。或者街上的飲食店,或覺得這個好吃、那個不好吃。那好不好吃也是過去的印象,否則你還沒有吃,怎麼知道它好不好吃呢?所以雖沒有一個我,來作意動心起念;但因過去的業識牽引,故現行成當下的意識。

那業識在什麼時候起現行呢?在遇到執著的境界時起現行。所以我們的生命形態,就是過去世的識,牽引著現在世的識;而現在世的識,又牽引著未來世的識。這牽引的過程是通過境界的參與;於是因境界的無常,識便像長江後浪推前浪一般,既不斷往前滾,也不斷有新的變化。所以事實上,既沒有一個我,也沒有一個心;只有前識牽引後識,或前業薰習後業而已!

因此在「唯識學」上便有謂:種子起現行,現行薰種子。若一切唯識所現,而識又從那裡來呢?識是從無始以來就有的,但在不斷的現行中,又薰習成新的種子。雖種子必種在土壤裡才會發芽,但即使是同樣的種子,因種在不同的地,所長出者還將不同。所以過去的業識種子,因碰到不同的境界,故起不同的現行。而現行過後,又薰習成新的種子。所以生命,便在「種子起現行,現行薰種子」裡不斷輪迴。因此作意者是誰呢?終是夢幻一場而已!

所以我們不要自以為很聰明,書既看得多,點子也出得快,其實只是助長業識的造化而已!如我們再進一步分析,識有前五識.第六識.第七識和第八識。比如看到一朵花,是前五識的作用─主要是眼識。而在看到花的當下,我們會浮現出有關這花的名字和印象,此乃蘊藏在第八識的種子也。其次,覺得它好看不好看,可愛不可愛,這是第六識的現行。而最後我們將對之作什麼反應?大致而言,所有反應都是從「自我中心」去主導的。而這以「自我中心」為主導的意識,即是第七識。所以碰到任何境界,都是五六七八識,同時起現行的;而現行之後,再各自薰習成新的種子。以上或從業的牽引,或從識的流轉,或從種子的現行薰習,或從八識的緣聚緣散,共成無始的生命歷程。
如講到業,業其實還有個人的別業與眾生的共業。於是從眾生的共業,又會加重個人的別業。比如這個時代的人怎麼想,我就跟著怎麼想,這是眾生的共業影響著個人的別業。對於共業,大部份的人,如魚在江湖中,反不識水為何物?身心牽連,無二無別,根本不知有共業的存在。有的人雖仍保有個人的思考空間,但很難不與現實妥協。所以共業之下,難有獨醒之人。

所以眾生的夢境,總是前後牽連,了無出期。像後浪推前浪一般,我們很少看到水能倒流。故一般人的生命型態,也都是向前衝,而很少有回顧的時候。所以一個人,即使賺了很多錢,即使事業非常成功,但還跳脫不出這種前業牽連後業的生命型態。故即使世間認為他成功了,但從佛法看來,他也只還在夢境裡而已!

所以對於世間人,能確知自己是在夢中,就已很不容易了!其次,知道自己在作夢,而還有辦法掙醒過來,這更不容易。我想大家都有「夢魘」的經驗:雖知道自己在作夢,也掙扎地要醒過來。可是那夢魘牽引的力量,竟如此蠻強。故常掙扎了老久,才終於醒過來。第三在夢境醒了,就能當即放下的人,更是絕無僅有。

不管好夢惡夢,在初醒之時,總還夢魂牽繫。所以古詩有:打起黃鸝兒,莫叫枝上啼;啼時驚妾夢,不得到遼西。她正夢和遠方出征的丈人相會,卻被外頭的黃鸝鳥啼醒了!被啼醒後,她是當感謝這隻黃鸝鳥,終不讓我過於沈迷夢境?還是直痛恨這隻黃鸝鳥,為什麼破壞了我的美夢?從詩句看來,顯然是痛恨黃鸝鳥也。

所以從業識牽連的理論看來,眾生真要出離夢境,還沒有那麼容易。
我相信每個人在發心學佛修行之初,大都已能體會到世間如夢,至少覺得這個世間不是那麼真實,所以才要去探究世間的本來面目,要能撥雲霧以見天日,或期待能從夢中覺醒過來。而在學佛之後,尤其是在修行上有體會後,更將覺得世間如夢。但雖從理論或感受,都確認世間如夢;而能於知道是夢後,即翻身下床不再留戀夢境的人,乃太少了!大部份人即使夢醒之後,都將折回夢境裡檢點一下,剛才做的是什麼夢?尤其是好夢的話,更恨不得立刻再回夢中。所以普天下的眾生,能不戀夢賴床者,鳳毛麟角也。

所以很多人,雖已學佛修行了,甚至已剃度出家了,卻總還流戀在世俗的夢境裡。也許過去在事業上有什麼成就,也許曾在愛情的獵場中大有斬獲。於是妄想牽連,魂繫舊夢。有的不只魂繫舊夢,更且憧憬新夢。為上半輩子過得不怎麼充實、完美,現在要重新規畫,再創新局。於是舊業牽連新夢,剪不斷,理還亂。或如野火燒不盡,春風吹又生。所以知道人生是夢,這只是一個朦朧的觀念或感受。但能由之而放下者,幾稀矣!
所以多年來,不管講經說法或禪修活動,我總有蠻多的感慨:很多人抱怨,法師這麼久不講課了,我們求法心切哩!可是真開課了,第一個請假的可能就是他!他前面造作說謊嗎?也不見得!他可是真想聽課、真想進禪堂用功;然而卻為貪多嚼不爛,諸般纏綿故,最後總還是回到舊夢裡去。

我相信一個人如有因緣學佛,他多半會想繼續研習下去。但是如其他俗務,不能真放下的話;總還是在人情世故裡打轉忙碌。因此便形成「其他事務都急,只有修行不急」的情勢。公司要你做的事,你不得不急得去做;不然或被辭職。先生要你做的事,你也火急去做;不然家庭會起糾紛。而修行的事,三天不打坐、五個月不用功,也不會怎麼樣。或者拼命坐三天,甚至打禪七,回來也不會金光閃閃。所以什麼事情都急,什麼事情都容易有成就感;只有修行的事不急,只有修行的事,最不關痛癢。

其實其他事,真有那麼急切重要嗎?也不過業識牽連,自我套牢而已!如真的跳出來看,那有那麼重要?公司的事不急,大不了換老闆而已!課堂的事不急,頂多少修幾個學分罷了。於是為種種俗務放不下故,修行便成「一日捕魚,三天曬網」的進度。今天碰到假日,又無預定行程,且去聽經坐禪。如下午臨時有應酬,再向禪堂請假不辭。所以禪修,總像開水還未煮開,就又撒去;而下次且一切重來。

所以其他事項上,不管是世間的事業、家庭等,總會多少有成就。而只有修行,沒有成就。因此從這個角度來看,即使大乘佛法都說「眾生皆有佛性」。我看即使有佛性,也少得可憐─既沒有疑情,也沒有道心,佛性從何顯現呢?

所以用這種心態,想在修學上得力,便不可能也。因為「一日捕魚,三天曬網」,所修的功德還抵不過所造的業,你相信嗎?既打妄想的時間比正念多!那以正念來抵銷妄想,必是抵不過也。世間越苦的人,雖越想修行;可是苦者,乃為放不下故!於是為放不下故,也不得修行哩!
事實上,溈山禪師並非戀夢賴床,他只是想借機會考考徒弟而已!但世間中不戀夢賴床的,可說是稀有品種!就算學佛修行了,可是過去業識牽連的力量非常大,就像在滾滾長江裡,洪流不斷把你往下沖,不要說回頭,就連站穩都很困難。所以雖想修行,但還脫離不了戀夢賴床的習性,那怎麼辦呢?用慧寂的方法,就是趕快給他潑冷水。而用香嚴的辦法,便是請他喝茶去。
佛法常謂:眾生乃有常樂我淨四種顛倒,於是從四顛倒的業識而幻現出種種夢境。因此要用無常、苦、空、無我、不淨來對治,而這種對治方式,便是慧寂禪師的直潑冷水。於是冷水一撥,種種貪染執著,便皆灰飛煙滅已!

世間人多覺得熱心的人是好人,可是從佛法來看「何謂熱心呢?」因看不清楚,所以才值得熱心。如果真讓他了解諸法實相,是無常苦空不淨的本質;不要說熱心,其必灰心.死心而已!所以在原始佛教中多教修不淨觀、無常觀、無我觀,即以對治因妄識迷離而造化出的夢境。

故除非對佛法有真正的了解,否則世間人多認為佛法非常消極。為什麼開口也空,閉口也空呢?因為佛法的重點不是教人「如何繼續作夢」,而是教人「如何早日夢醒」。所以佛法還是積極的─只是積極於出離夢境爾。而對正夢魘迷離的人,直撥他一盆冷水,不是更直接了當嗎?

過去我因從學禪中,得到一點受用,所以最喜歡與人潑冷水。有位師兄,描述我的方式,有三個步驟:第一送秋風,以秋風掃落葉,對心存妄想者,先用言語調侃他一下,以期早日回頭是岸。如果不成的話,第二即潑冷水,再用冷言嘲諷;還希望他撥雲見日。如果潑冷水還不夠,第三便乾脆下冰雹,把它打個稀爛,你想貪著也得不到。學禪的人有時候,乃非常絕情。因為世間既是幻化的,何必裝模作樣,什麼溫馨關懷.古道熱腸?還是多潑一些冷水,讓他一邊涼快去。
前面說過:茶能讓我們頭腦清醒,眼睛明亮。所以茶乃代表聖賢之言。聖賢跟豪傑不一樣,古代所謂「一人揭竿而起,萬人響應」的豪傑,其實只為與共業相應,所以才能得到多數人的擁護。所以說什麼同甘共苦.肝膽相照,都只是感性的囈語。於是為與共業相應故,還跳脫不出輪迴的舊途也。

而聖賢之言即不然。聖賢是站在超然的立場,用純理性的心態來觀待世間,所以能更公正客觀地覺了諸法實相。故聖賢之言,能歷三世而不移,放諸四海而皆準。所以我們立身處世.修心養性,當多參考聖賢之言。

尤其在此資訊泛濫的時代,很多時候我們根本來不及判斷:什麼資訊才是真的?便已深受其影響了。有時候愈是道聽塗說的謊語,愈是流傳的迅速。所以在此資訊時代中,我們乃更須借助古聖賢之言,以作為判斷評鑑的標準。而聖賢之言,最典型的代表當然是佛書,尤其是禪書。多看聖賢的書,將使我們頭腦清醒一點,眼睛明亮一些。故得眾人皆醉我獨醒,舉世皆濁我獨清;在娑婆苦海中,清心自在。
所以今天所講「溈山戀夢」,重點在提醒我們:發心學佛的用心所在。所謂菩提心,菩提就是覺悟的意思,而覺悟當從那裡覺了呢?從疑情覺悟。而疑情者,即欲從世間如夢的共業中,去出離夢境。故修學的重點,只在不斷地提起夢喻,自求出離也幫他出離。在同參道友中,包括你和我,因為畢竟都是初學者,很多時候業障現形了自己都渾不知覺。所以要靠大家互相勸勉,互相提醒,而使我們迴向正道,迴向解脫。

佛法雖講慈悲,但慈悲和智慧是分不開的。如愛作夢的人,幫他順遂夢境,這不叫慈悲。真慈悲是幫他脫離夢境,脫離輪迴生死,這才是跟智慧相應的慈悲。所以菩薩道四攝法中的愛語與同事,如認為愛語,是講他喜歡聽的話,那他喜歡聽的又是什麼話呢?若是順習氣.順生死的話!那麼此之愛語,卻也只是助長生死輪迴而已!所以我乃將「愛語」解釋為:以智慧作基礎,而講對別人有幫助的話。此所謂有幫助,即是從出離夢境而說的。故若對覺悟夢境.出離夢境有幫助者,打也是愛語,罵也是愛語。而時下人所講的愛語,卻也太肉麻了。那同事呢?別人作夢,我也陪他作夢,便是同事嗎?當然不是!其也必從覺悟如夢.出離夢幻中,而了解愛語與同事的真義。
最後我們做個總結:現在是一年之初,新年當然有新的計畫。那麼你計畫的重點是什麼呢?是繼續鑽研人情事故,還是努力於學佛修行呢?我前面再三講到:很多人雖覺得學佛好,修行重要,但總還不比其他事情急。如果這種心態不改變的話,再怎麼規畫,還只是順生死流而已!

所以在年初,我們得再省思:我當從戀夢的情結,去規畫這一年?或者當從離夢的見地,去規畫這一年?什麼事情是最重要的,非作不可?什麼事情是次要的,可慢慢來!如以禪修活動而言,法師不能不來,所以他必把此排在第一順位,而將其他的應酬全部排除。但對其他參與者而言,禪堂裡多我一個人不多,少我一個人不少,所以我可去可不去。於是既不把它擺在第一順位,而先去忙其他的事;最後總不出一日捕魚,三天曬網的結局。既所作的功德,抵不過所造的業,結果還是順生死道去。

在禪宗裡常有個問題:當臘月卅日到了時,你該怎麼辦?臘月卅日,即指你這一生壽期已盡,即將命終。這時你要拿什麼去見閻王呢?若修行不得力,則唯繼續生死而已!所以在新年之初,我們要以溈山公案作借鑑,而重新規畫這一年將怎麼過,或這一生將怎麼用?以免臘月卅日到了時,手中毫無憑據,故只得任由閻羅王去擺佈了。

現在外道越來越猖狂,而人心越來越亂;故如果這一生不能好好把握修學佛法的因緣,則待下一生便將更沒把握─可能這一生,就是我們學佛最後的因緣。而各位中,年齡或四十歲、五十歲了,一年又一年,時間越過越快。以前等過年,總覺得等了好久才拿到紅包;而現在一晃就是三年.五年,本來還青青子矜三十出頭,而現在卻已皓髮黃顏四十出頭、五十出頭。算算這一生,還有多少時間,可讓我們這樣蹉跎浪費。

所以要警覺:從不再戀夢賴床而提起修學的正念,使心真安住於菩提道中。既從自己做起,也影響著周遭的人。願大家真在學佛修道上,能安心落實。這即使不奢求有什麼大成就,但至少應得於「不退轉」吧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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